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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档 | 明日吹风 第一章

{新浪博客似乎是要关闭了,目前文章内容对外不可见,姑且在这里慢慢补上。以后也许会做修订,但目前就先这样了。对译文有疑问的话欢迎留言指出}

{人名基本使用原文,不再翻译。文中[]括号的是注释,用p标明的是95年版自传的页码,如有不准确的地方方便对照原文查找。原文对话的「」全都用【】表示}

第一章 与宝塚的相遇

{命运的感召}

我并没有渴望过要进入宝塚。也并不是宝塚的热心粉丝。但是,我和宝塚的相遇可能就是一个必然。

从很小的时候起,我就向往着要当女演员。并不是梦想要成为偶像啦明星之类。我并不是这种性格的人,这一点我小时候就很清楚。只是,我总觉得,演戏听上去很有趣,能够变成自己以外的人不是很神奇么。

表演一事,可能在我心中激起了某种反应吧。

可是,我对这样的梦想并没有太在意。

在御徒町中学的时候加入戏剧部,也只是因为被朋友苦苦哀求才答应的。但是,在初中加入了戏剧部这件事,却成为酝酿我迈向宝塚的契机,命运还真是不可思议。[p.22]

戏剧部的部员都是女生,所以一旦到了要开文化祭发表会的时候,总得有人来扮演男性的角色。

当时,我的身高已经有将近一米七了。【那么,就非yuri酱莫属啦】部员之间自然而然地传出这样的话。于是,仅仅因为身高的缘故,我便得到了扮演主角的莽撞间谍的机会。

要是由我自己来说或许有些狂妄,但我真的觉得这个间谍的角色很适合我。尤其是莽撞的性格,跟我很像。

当时我是学生会的书记,会长是位男生,他对我说的那句褒贬不明的话我一直无法忘怀。

【中野如果是男生的话一定很受欢迎】

初中时代的挚友到现在还是常常说,

【看yuri酱的舞台,总觉得非常搞笑啊】

看过发表会之后,向我推荐要不要考进宝塚的,是初二时候的班主任中村道子老师。中村老师非常喜欢宝塚,是麻実れい桑的粉丝。[p.23]

【你很适合当男役。长了这么高的个子,就去宝塚吧】

当时突然间被这么说,我并不知道这是老师的真心话。可是,老师来家访的时候,在我和妈妈面前又说了同样的话。

我上幼儿园的时候,跟外婆一起去看过的啊。小学的时候,朋友给我看过宝塚的小册子的啊。说起来,以前还通过电话服务收听过宝塚舞台的一段戏啊——十四岁的我记忆中的宝塚,就是这样小得不能再小的存在。

虽然如此,但是听了老师一番话之后有那么一瞬,不知为什么忽然觉得【宝塚也不错啊】

或许是那段时间看了电视里放的《西城故事》的影响吧。

为玛利亚配音的是大竹しのぶ,为伯纳多配音的是沢田研二。当然唱歌的部分没有用配音。听了理查德•贝依玛唱的《玛利亚》之后,我突然也想化身为托尼唱一曲《玛利亚》了。[p.24]

当时应该还没有想要演男役的想法。只是觉得扮演托尼的理查德•贝依玛的表情棒极了。而扮演玛利亚的娜塔莉•伍德,既没有让我觉得很漂亮、很厉害,也没有让我产生想要当玛利亚的想法。我不喜欢玛利亚。要说女性角色,比起玛利亚我更喜欢安妮塔。

所以,听到宝塚,【说不定能唱那里面的歌】这样的想法就冒出来了。

可是,坐在我旁边的妈妈,比我还热心地一边听着老师的话一边点头。

【宝塚?哦哦就像SKD那样的吧。说不定也不错呢】[注:SKD,松竹歌剧团(松竹歌劇団(しょうちくかげきだん))的简称,与宝塚歌剧团、OSK日本歌剧团并称三大少女歌剧团。是在演艺界具有代表性的东京歌剧团。于1996年6月解团。]

对于上野出身的妈妈来说,SKD犹如身旁之物一般,十分熟悉,她觉得宝塚也在它的延长线上,是【可以放心的世界】,所以很安心。

事实上,只不过是妈妈自己想要快点“安心”下来罢了。

不久之前,被我当成亲姐姐一般尊敬的家教老师向我推荐,让我去参加电影演员的选拔。她说【要是合格了,就给你买立体声的音响】,我被这番话收服,参加了选拔,通过了第一次、第二次的预选。[p.25]

【他们想让我作为东京地区的代表参加全国大赛】

我不得不把电影公司打来的电话这样唐突地告诉妈妈。

妈妈还没等我讲完就断然说道【不行】

【学生有学生该做的事情吧】

当时,我以为是因为我偷偷参加选拔才不同意我去的,但是后来才知道,父母是不希望我这个独生女儿踏进【娱乐圈那样的可怕世界】

决定报考宝塚的时候,正好是要选择升入哪所高中的时候。

我只在小学的时候学过一点点芭蕾,一点都不具备报考宝塚所需要掌握的技术。最起码,应该掌握考试科目里面的声乐和芭蕾。

因此要在舞蹈班的附近选择学校,并且要是可以让我继续上舞蹈班的学校。

听说父母在决定我的高中时,曾经在阿佐谷车站那里站了一个多小时。

有三所女子高中的学生会在阿佐谷车站下车。撑着伞的父母在雨中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些上学去的学生们看,想找出哪所学校的学生看上去最认真、最不讲究打扮。[p.26]

【跟那个学校的学生问路的时候,她是最热心指路的一个】

这就是爸爸选中我的学校的理由。

还有一件后来才知道的事情,父母好像是想选一所尽可能远离娱乐圈的学校。他们实在是担心,要是去了花里胡哨的学校,女儿那进军娱乐圈的志向会越来越坚定。

对父母来说,宝塚并不是娱乐圈。

上舞蹈班的地方,早已决定好了。

最初,虽说去参观的是一个芭蕾舞团,但就算略懂皮毛的我,也一眼就看出那里的技术水平太低。

那之后不久,我在JR阿佐谷站的站台时,写着【ballet•art 讲师 大滝愛子 宝塚歌剧团讲师】字样的巨大看板进入了我的视线。

跟妈妈一起去参观的时候被震撼到了。那里,跟之前的芭蕾舞团有如天壤之别。老师很严厉,学生也都清一色梳着包包头,舞蹈场上听不到一丁点笑声。看到这个场面,我决定就是这里了。[p.27]

大滝愛子老师美丽得简直不像日本人,同时也很严厉。

面试的时候,一上来就给了我一个下马威。

【转三圈叫声“汪”试试。学一下狗叫给我听听】

我一气之下回绝道,

【我做不来】

【这都做不到怎么行】

话虽如此,总算是获得入团许可了。

入团之后,却总是被老师用男生的语气一顿教训。

【中野,你这样不成啊】

超乎想象的恐怖。

总算能不紧张地跟老师进行正常的对话,是成为歌剧团生徒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见到老师的时候,她常常说,[p28]

【那台戏,太棒了】

我成为Top的时候她笑容满面地说,

【你啊,已经能让人放心地看了】

后来我才知道不成熟的我受了老师多大的照顾。

老师的存在给了我相当大的鼓励,对此我怀着深深的谢意。

两年间,舞蹈班我一次也没缺席过。

大滝老师认为,练习还惦记着休息的话不如不要练,我觉得这很有道理。

就算是电车因为下大雪而停运的日子我也要去舞蹈班。我这股正直过头的认真劲儿,到现在还是常常被取笑。

学校下课之后先回家去一趟,再回到阿佐谷,从晚上六点开始练习。连续跳上二~三小时的舞,回到家已经十点了。可是,那对我来说一点也不苦,反而是理所应当的生活。[p.29]

我坚持认为既然要报考就绝对不要落榜。高中上到一半退学去报考宝塚,更要拿出背水一战的觉悟来面对考试。

然而,过着一心瞄准宝塚的生活的我的面前,却涌现出其他的选择。那是高一冬天的事。

CM导演福家敬子桑看了之前那部电影的海选写真之后,突然来问我要不要给资生堂的PR杂志《花椿》当封面模特。

这次得到了父母的同意,我高高兴兴地去参加了。我对于模特到底是怎样的职业怀有强烈的好奇心。

设计师给我穿上为我挑好的衣服。化妆师给我的脸上化了妆。灯光都照向我。摄影师对准我按着快门。

我还记得我在这时候第一次用了睫毛夹。

无论哪一样都是生来头一次体验。既新鲜又有趣。

那之后大概过了一年,福家桑认真地邀请道,

【要不要当专业模特?我们一起拍广告】[p.30]

我觉得那样也不错,心里动摇了。

说实话,与其说是想当模特,不如说凭借当模特的机会,说不定就能实现我小时候要当女演员的梦想。我的想法就这么简单。

【我想当模特】

我下定决心,对父母如此说道。

父母露出吓一跳的表情,之后不由分说地反对。

【你以为模特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得来的么。一点不漂亮的你根本没可能啊】

妈妈的话,对于还处在漫长叛逆期的我来说,反而激起了我的反抗情绪。越是遭到反对,我心里就越想当模特。

【不试试怎么知道!】

【我是不想让你吃苦】

两人的对话永远说不到一个点子上。[p.31]

我变得越来越固执,终于对坚决说【不行】的父母大喊起来。

【这不是爸爸妈妈的人生,是我的人生】

不论是爸爸还是妈妈,都露出被驳倒的表情。

哥哥和弟弟看到我们这个样子,着实捏了一把冷汗。

十七岁的我,还只是个无法将自己的想法和心意好好说出来的女孩纸。一旦眼前出现了新的选择,虽说是自己选好的方向,但是在只能选择一个选项的紧要关头,这无情的现状面前只会变得焦躁不安,最后低声抽泣起来。

父母觉得很为难,最后这样说道。

【是你自己选择要参加考试的。不管怎样舞蹈课都上了这么久,事到如今不上了多可惜。考试你就去试试吧,要是合格了到时候再考虑也不迟】

申请书已经交了,离考试还有一个礼拜。我也只好放弃挣扎专心准备。

合格之后,有没有跟父母重提当模特的事已经不记得了。过了很久之后跟父母又抱怨起当年的事情,他们两人都笑了。[p.32]

【不过,这么做对你来说不是挺好的嘛】

妈妈用调侃的眼神看着我说道。

确实,我的人生在那一刻决定了。

{以第一名入学}

一九八五年的春天,我参加了宝塚音乐学校的招生考试。

一年前,高一期末的时候我就想参加考试了,可是大滝老师没有同意。

【去考的话,倒是能考上啦。但是,以中野你现在的水平考进去的话,以后可不好过啊。要很辛苦才能跟得上哦】

我本来是不指望能考上,只想先试一试的,老师的话实在出乎我的意料。反正我对自己还不成熟的水平也有自知之明,就听从老师的话了。[p.33]

老师不只对我是这样,对她认为不具备应试水平的学生,都绝不让参加考试。

三月中旬前往东京的初试会场时,我被震撼到了。

考生清一色地穿着裙子,腰板挺得笔直。长发的人都梳着整齐的包包头。其中还有,违反规定化了妆的人。

一条裙子都没有、穿着平时的牛仔裤和毛衣的我,在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

【为什么穿的这么显眼啊?都说不能穿牛仔裤了】

ballet•art的朋友也这么说我,但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因为我没有别的衣服嘛】

我就是这种明知如此,但单凭好奇心还是能前来应试的性格,朋友意识到这一点,这才松了口气。

对那场考试,我印象最深的,就是面试时的情景。

十多个穿着紧身衣、梳着发髻的考生排成一排。老师们就坐在她们面前。就算像我这样不熟悉宝塚的人,也认出好几位老师是以前在芭蕾学校的同学那里看过的《歌剧》或《宝塚GRAPH》上出现过的面孔。[p.34]

坐在最中间的老师开口喊道。

【1403号!】

后来我才知道这位就是内海重典老师,不过当时的我突然听到自己的号码被点到,很是紧张。

【到!】

【麻実れい的身高是多少?】

不知道……。为什么问这个啊,麻実れい不是演《风共》的那位么。一瞬间我的脑海里满是这样的疑问,不知不觉将自己的身高答出来了。

【一米七二】

【没错】

随口说说的答案居然对了,这使我打心底里松了一口气。

初试发榜的时候,我一个人去看了结果。[p.35]

【录取了】

貌似有老师从窗外看到了我用公共电话给家里打电话的样子。

【那孩子怎么那么冷静啊】

开学之后从前辈那里得知,这位老师当时由于惊讶到处跟人打听我。

据说其他的合格者都喜极而泣,就我一个人特别镇定。

初试合格之后,为了去宝塚参加复试,就要在那儿找个住处了。我没有留意到考试相关的情报,也不知道其他考生半年前就预约了住宿,当下到处都已客满,使我十分为难。不过,总算在宝塚大饭店(宝塚グランドホテル)找到了空房间。

我去宝塚的时候,妈妈带着正在放春假的小学生弟弟一起去了。弟弟对附带滑梯的澡堂相当感激,开心得不得了,而妈妈看到通知上写着“请自备盒饭”的字样,慌张地忙起来。

我和ballet•art的同伴坐在一起,她吃着买来的三明治,我也打开了装在多层套盒里的盒饭,这是妈妈跟饭店的人交涉后给我做的。 [p.36]

比起考试的事情,仿佛野餐一样愉快的午餐时光更令我难忘。

【我去看结果,你们就不要来了。到时候会打电话回来,你们在饭店等吧】

我对妈妈和弟弟说完,就跟朋友一起去音校看合格发表了。

我们到学校的时候,公布号码的纸刚好贴出来。但是,上面却没有我的考号。

【啊,没考上。回去吧】

我刚转身准备走,朋友一把抓住我的手。

【yuri酱,又出来一张】

先贴出的那张纸,是以初中、高一学生为对象的A班,第二张才是我报考的,以高二、高三学生为对象的B班。

我看到了我的考号。

【哎呀,考上了,考上了】

刚准备去往饭店打电话,却发现妈妈和弟弟站在我身边。他们怕是因为担心,在饭店等不及了吧。[p.37]

那之后,老师在会堂向合格者说明了今后的安排。

我被叫到职员室,委以在开学仪式上朗读感谢词的任务。

【为什么要我致辞啊】

【因为你是第一名嘛】

以第一名的成绩入校,这件事对我接下来的一年产生了多大的影响,那时的我当然还不知道。

今年,大剧场的公演由于阪神大地震而中止,我们都回到了各自的老家。

回到熊本的鷹悠貴,给回到位于上野家中的我打了电话。说是找到了合格发表那时的照片。

【我说,合格发表的时候,我和yuri酱的名字挨在一起哦】

【诶,果然我们俩那时候就被命运之线连在一起了啊】

二人都激动不已,现在也常常跟朋友一起看当时的录像。[p.38]

【你们喜欢宝塚的哪一点?】

【都喜欢】

被电视台的记者采访的时候,大家过于激动,全都哭了,反复看着这一场面,大家哈哈大笑。

我那时倒没有哭,想着【啊,考上了】就立马回去了,可是每每看到录像,还是会回忆起当时自己那懵懂的心情。

四月快结束的时候,我朗读了爸爸绞尽脑汁想出来的感谢词,和四十二位七三期的同伴一起,成为了宝塚音乐学校的生徒。[p.39]

{迈向“传统”的第一步开始了}

进入音乐学校之后,家离学校远的学生要住到【紫槿花宿舍】去。

我很期待首次拥有的宿舍生活。

进音乐学校之前,我还没有在外面过过夜。

父母说【不管多晚都要回家来】,不许我在外面过夜。我家还有比我大两岁的哥哥和小七岁的弟弟,父母也对哥哥交代过【二十岁之前禁止在外面过夜】。

而且,当时我家住的是,身为木匠的祖父费尽心血建成的纯和式的房子。把二楼的纸拉门全部拆掉就是一个大房间,虽说是相当精巧,但我还没有过只属于自己的独立空间。

所以,别说是二人间了,只要能有个独立房间,里面有张可以休息的床,我就很开心了。[p.40]

但是,眼下可不是慢条斯理考虑这些事的时候。

自己进入的是一个和从前全然不同的世界,这一点我在入学的那一天切实体会到了。

宝塚音乐学校是二年制,一年级叫做预科生,二年级叫做本科生。其中的上下级关系之严厉,我在入学前,从芭蕾学校的同伴那里已经多少有点耳闻。

不过,真正有多严厉,只有考进音校的人才能体会。

【预科生的第一到第四委员,到本科生的房间来】

开学仪式一结束,我们就被本科生叫走了。

入学考试的成绩排前四名的人要被指名当委员,我就成了第一委员。第三委员是,ballet•art时代一起参加考试的bun酱,星组的絵麻緒ゆう。

站在有本科生在等待的房间前,我们这些新人预科生相当紧张,

【打扰了】

边这样说道边打开了门。[p.41]

【刚才,你们只说了“打扰了”对吧?进来的方式完全不对。重来一次】

我们退了出去。

脑中想道【居然这样】,紧张感一下子达到极限,后来的事情都记不大清了。

既然说进去的方法不对,却不告诉我们正确的方法。我们只好凭感觉来改正。不知重复了多少遍开门的动作,总算符合要求了。

不过,这一切才只是开始。

我们四个人,在后来的将近四小时内,一直在听本科生传授【宝塚的秩序】的基本知识,这些事情在接下来的一年内还要听无数遍。

我们对本科生说的话,每字每句都按照音乐学校的说话规矩被改正过来。

语言,是一切的象征。

说话方式当中,包含了宝塚的习惯、规定、生活规范等等一切事情。通过改正说话方式,本科生把作为生徒的心态、预科生的职责、对待前辈的态度等等,在宝塚生活所必需的基本规矩一一传授给我们。 [p.42]

宝塚音乐学校有其独特的规矩。

这就是,包括了说话规矩、行为方式、打扫方法等等在内,由众多毕业生孕育出的传统的规矩。

这个传统的规矩,就是在音乐学校渡过两年时间的生活规范。

社会上有【宝塚的人素养很好,很适合当新娘子】这样的说法,其中的“素养”指的正是这种传统的规矩。

除此以外,等到我们从音乐学校毕业,进入歌剧团,踏上舞台之时,它将成为必不可少的“武器”。

本科生们从第一天开始,就将这“武器”亲自/手把手传授给我们四个预科生代表。

当然,这一点也是我很久之后才明白的。

当时的我们,只是一味地觉得本科生很可怕,被吓得缩成一团罢了。

其中还有人哭了出来。[p.43]

一听到哭声,本科生就更严厉了。

【不准随便哭】

情况越来越混乱,大家的心情也越加动摇。

对我来说,一直以来自己所养成的价值观和常识等等,一切都在当时被完全粉碎。甚至人格都被全面否定了。

所谓的自尊,早就不知被丢到哪里去了。

孤身一人来承受这一切的话,一定是很泄气的事情。

本科生所说的,听上去或许净是些不讲理的事情。现在想来,当时的我既体会不到前辈们的真实心意,也理解不了【宝塚的秩序】其中的奥妙。

即便如此,我也没有泄气,只管一个劲儿地按照本科生的指示踏踏实实地做事。

本科生虽然可怕,心眼却不坏。

本科生绝对不会单单为了欺负我们,就耗上那么长时间来跟我们做对,那时的我就很清楚这一点。[p.44]

不然的话,正义感比别人多上一倍、又很要强的我,就不会坚持那么久。

实际上,等到后来,我常常在不同场合下体会到,当时被灌输的教导,在音乐学校,甚至在歌剧团的生活中,都是必不可少的道具。

【啊啊,这个啊。那时候,就有过这样的训练嘛】

这种心情时常会浮现。

特别是,同期的团结常常被喋喋不休地提及。

【从今以后,能够保护你们的只有同期了!】

本科生们,总是这样说道。

前辈们不会教导具体的事情。老师们也是,对学习以外的事绝口不谈。这在音乐学校是不成文的规定。在父母面前,是绝对不能哭泣的。陷入困境、毫无退路的我们,只能依靠处于同一立场的同期。

老实说,如果没有同期,或许我早已控制不住快要崩溃的自己了。在这种规矩严谨的生活以前,我一直是无拘无束地长大的。 [p.45]

将我从舞台人的孤独中拯救出来的宝物般的同期,在我成为star的那一刻来到我身边。/在成为star的那一刻,我得到了能够将我从舞台人的孤独中拯救出来的宝物般的同期。

开学的第一天,我们一直在边听本科生说话边做笔记,回去后好传达给同期们。

最后的最后,本科生们静静地对我们说道。

【从明天开始,我们会以本科生对预科生的态度对待你们,会变得更加更加严厉。可是,你们一定要拼命跟上。因为我们也在拼命努力】

前辈们的眼神非常认真。

如果没有这样的眼神,我就没有信心去完全适应这种,【本科生说玻璃是白的就是白的】这般绝对服从的生活。[p.46]

{七三期同期之间越来越深的羁绊}

预科生的生活,相当忙碌。

早上五点半或六点起床吃早饭,六点半校门一开就要去学校了。

早上七点二十到八点四十是打扫卫生的时间。

音乐学校的每个房间都被大家打扫得干干净净,就连马桶都干净到可以用脸去蹭。

打扫的包干区,一年内是固定不变的。我负责的是第三教室的走廊。首先扫一遍拖一遍,然后再用胶带把地板缝里面清理干净。渐渐地会对自己负责打扫的区域产生好感,这一点上过预科的人都有同感。

九点开始上课,一直上到傍晚五点。课程除了声乐、芭蕾、现代舞、踢踏舞、日式舞蹈、表演之外,还包括钢琴、三味线、古琴等等,排得满满当当。

我不喜欢音乐课,总盼着上表演课。

上完课、检查过教室和用具之后,全员要集合起来,开反省会。反省会上,会把当天被本科生批评过的失误、被指责的事情一一通报。[p.47]

为了和本科生搞好关系,同样的错误绝不能犯第二次。

这种时候需要站出来的协调人角色,自然而然落到身为第一委员的我身上。

前面提过的开学第一天,本科生不厌其烦一遍遍跟我说道。

【七三期的思维方式,全都取决于你哦】

【你的性格,就是一切。七三期是否团结,就看你自己努不努力了】

【只有你,不可以跟别人一样】

【就算大家都在开怀大笑,你也不能笑。就算大家都在跟本科生打闹,你也不可以玩】

四名委员中唯一被点到名的我,承担了超乎想象的压力。

如果我的传达出了差错,同期就会受到责骂。一想到我自己成了规范,就更觉得责任重大了。

然而,同期的各位,却一味地相信着我。[p.48]

【我们什么都不懂,所以一定会按照yuri酱你们委员的话去做的】

大家坦诚地说道。

一想到大家愿意依赖我这样的人,我就觉得十分感激。

那时候同期们对我投来的信任的目光,我绝对无法忘记。

满心责任感的我,从一开始就决定由自己来承担一切。

【请大家信任我、服从我。就算我犯了错,也请相信我。我决不允许同期之间产生隔阂】

我坚定地对大家说道。

有人惹本科生生气了,我就站出来道歉。有人犯错的话,我也站出来道歉。因为这是我决定的事情,所以我有责任。不管同期中的谁犯了错,理所当然应该由我去受责骂。

实际上,有时还会被叫出来站在全体同期前面,集体挨训。[p.49]

当时,看着被彻底追究责任的我,同期们都哭了。

有人哭着说,我们害yuri酱挨骂了。

不过,说实话,比起看着同期挨骂,还不如我自己去当挡箭牌,这样心里会好受些。

可是,就算是如此被团结在一起的同期们,也是四十二个个体,因为琐事吵起来的情况也不少。

七三期的最大危机就发生在,刚开学一个多月的时候。

同期之间,也有住校生和走读生之分,各自形成了立场有别的两个团体。

我不太记得争执的开端是什么缘由了。大概就是,【对方的演技太嫩了】之类,住校生和走读生之间,互相嫉妒的闲话吧。也可能是本来洗澡时间就受限制的住校生,把收拾整理的事情拜托给走读生,好让自己早点离校之类的事。

结果,在这种情况下,总算搞清楚了双方的立场,并以此为依据,达成了和解。

除此之外,无法尽善尽美的我,也常常受到大家的责备。[p.50]

【我才不要听yuri酱的】

不过,我们大家,已经达成了【可以依赖的只有同期】这样的切身共识。因此,不论发生怎样的争吵、纠纷,都能在短时间内化解矛盾。

达成和解的时候,我们就会抱在一起大哭。

那时候,大家真的经常哭。

吵架了哭,被本科生骂了哭,道歉的时候也哭。受到袒护而开心的时候,还是哭。

哭得越多,我们之间的羁绊也变得越加深刻。

同期中有人被本科生骂哭了。看到这一情景的瞬间,我已经一边考虑着应该以什么委员的身份站到她边上去,一边跑上前了。

当时,我在上半学期既是第一委员,同时也是合唱队的干事,下半学期还兼任笛鼓队的指挥。[p.51]

虽说肩负的是全体性的责任,但根据挨骂的理由不同,还是应该明确自己的立场,到底是作为第一委员,还是作为合唱队干事接受责骂。因为跟在后面的成员会有不同。

因此,比方说挨骂的缘由与笛鼓队有关的话,作为指挥的我就排在最前面,接着是副指挥,后面是委员,照这样的顺序站队。因为合唱队的事情被骂的话,就按照合唱队干事、高音部、中音部、低音部的顺序站。

一边考虑这样的顺序,一边准备去本科生那儿挨骂。不仅仅是我,预科生全体都是这样。

为同伴着想、保护同伴、同伴之间互相帮助,这些事情在音乐学校被当做规范遵守着。

也正因为有了同伴,才使想家之情更加深切。

住校生常常会收到家里寄来的信。我也是,妈妈每周给我寄一次信,爸爸则是每月一封,兄弟朋友也常常给我寄来厚厚的信。读了这些信,总会变得十分想家。想要见到家人朋友。[p.52]

记不清多少次,大家边读着信,边抱成一团大哭。

身为第一委员的我是绝不能说出【想回家】这样的话的。

可是能够和大家一起哭出来,能够拥有和自己同样孤单的朋友,这使我稍感安心。

从前的我,并不经常在人前表达情感。

小时候,最需要宠爱的时候,妈妈却在忙工作。想被妈妈宠爱却得不到。或许,这就是原因吧。

不过,在预科的一年中,我学会了将自己的情感直接表达出来。

变得坦诚了呢。

也是在这个时期,我学会了要对别人怀有关爱之心。

同期聚会的时候,一定会提起预科时代的回忆。一想起那时候的自己,大家都觉得哭笑不得。

对我们来说,那是天不怕地不怕,最莽撞最热血的时代。

{自己的事情自己来决定}

来年春天,我成了本科生。

一切都发生了很大变化。

可以化妆。也可以烫头发。可以穿牛仔裤。也可以自由聊天。放学后去逛街也可以。

久违了一年的自由的滋味,比进音校之前还要美妙得多。

如果不曾经历过将一切奢侈、娇气、欲望都拒之门外的预科生活,一定是无法体会其中滋味的吧。

站在本科生的立场上,我终于明白了当初前辈们对我们强加以种种委屈、考验的理由。

我因为成绩有退步,成为本科生以后不再当委员。虽然因此不能直接指导后辈的预科生们,但还是必须要注意一些不恰当的事情。[p.54]

生气、责备,真的是非常难、非常辛苦的事情。

不管理由多么正当,人都会对责备对象抱有一瞬间的敌意。我无意间认识到这一点,因此就尽量不去责备别人。任何人都不想被讨厌、被憎恶的。

成了本科生之后,才开始真心地对前辈们的想法产生感激。

我明白的另一件事是,本科生其实是资格更高的前辈与预科生之间的缓冲带。

歌剧团的前辈们是音校的毕业生,不会直接指导预科生。一定会通过本科生来指导。这是因为,受到学年差比较大的上级生责备的话,下级生很可能受到打击——这种组织体系,也是成为本科生之后才开始理解的。

我们成为本科生之后,修改了几项历来的惯例。有些习惯和规定实在没有意义,还是废除掉好,因此做了修改。

有此改革是因为,除了我们之外,其他经历过预科时代的本科生,在其他学年也进行了各种改革。[p.55]

而我们,废除了“预科夹”。

根据规定,预科生严禁留刘海。头发不可以乱糟糟,也不可以遮到脸。长发的人把头发扎起来就行了,短发的人则要用一百多根“预科夹”,即美式发夹把头发固定好。这样并不好看。

顶着一头发夹上街尤其难受。冬天还可以用校服帽子遮住,夏天却不行。

我们七三期的学生,开了个会,认为“预科夹”对预科生而言只会带来精神上的痛苦,决定予以废除。

放学后,预科生必须在走廊等待本科生全部离校的惯例也改掉了。

在我们读预科生的时候,不管会到多晚,都必须等着。既有人提出意见,认为该废除等待这个行为,也有人认为等待本身也是一种锻炼,于是就设定了一个时间,过了这个时间就可以回去了。

在仅仅两年内,我在音校学会了自治/自我管理。[p.56]

由自己来制定规则、遵守规则、指导规则的实施。老师们是尽可能不干涉的。

一切事情,都交给学生。

结果,我们学到的是,在一般学校学不到的自主性、判断力、决断力和指导力。

尤其,在外面的社会上,女孩子很少有机会能够锻炼上述的能力。对女生来说,这些能力反而被认为是多余的。

然而,果真如此吗。

我认为,男生必需的能力对女生而言也是绝对需要的。

我常常被别人说成很有领导力。到底是不是这样,我也不清楚。[p.57]

上高中的时候,有一次要全班决定体育节上班级的出场节目。由谁来表演什么节目,一直决定不下来。眼看就要放学了,我一下子站起来,走到黑板前,把出场节目强制分配给了同班同学。

我就是如此,因此,或许本身就有点这种性格吧。不过,也可能是因为不喜欢事情一直悬而未决,就多管闲事地出了头而已。

如果说我身上具有领导力的话,一定有音校的功劳。正因为有前辈和同期们,以及后辈们,才使我得到了磨砺。

在外人看来,或许音校是同军队一般,非常严格的团体吧。

确实很严。也有不讲理的时候。可是,这种严厉和不讲理,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我们这些学生在进步中所能够承受的。 我常常想,一直以来从宝塚继承而来的自治力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