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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吹风"文库版序章

"明日吹风"文库版序章

永远追求着“明天”

•六年过去了

自从我写下这本书,从宝塚退团,已经过了六年。

不可思议的是,过去的时间越久,宝塚在我心中越发鲜明起来。每当面对新的工作,总会发现宝塚的痕迹。这对我来说,是出乎意料的结果。

我对宝塚并没有牵挂,也没有留恋,更没有未完的心事。不过,在杂志或电视台的采访中,无论什么场合,总是以【原宝塚的……】开始话题。这一点,六年来并未改变。

每当被问及,对宝塚的记忆便连细微处都回想起来。自宝塚离开后的岁月,让我能以客观的立场谈论宝塚。

已经过去六年了啊。

•从零开始再出发

该怎么描述退团时的骚动呢。

连某些从不关心宝塚的媒体都出了天海祐希特辑。电视台也制作了特别节目。

看到诸如【十年一遇的天才】【天生的男役】等等言过其实的赞美之词,让我觉得那些话说的根本不是我了。

针对我的言行,也流传着种种是非。【不是的】【不是那样】,我努力澄清甚嚣尘上的虚言,反而让情况愈演愈烈。

但是,粉丝对我的支持和守护令我难忘。我决心全力以赴直到退团那一天,每天都把自己透支得精疲力尽,粉丝的支持对我而言尤为重要。

退团后的第一份工作,之所以选择了在西雅图拍摄的《圣诞默示录》(译注:又名“连环炸弹”/Countdown”),就是为了暂时离开喧杂的日本,离开宝塚的天海祐希。

我想,事实证明我的选择没错。在美国,天海祐希这个名字无人知晓。我曾几次被人询问【祐希是做什么工作的?】。这时我便会按照英语老师教的话回答,【我之前在一个相当于现代版、女性版歌舞伎,拥有八十年历史的,叫做宝塚的地方演戏】。

那是我第一次拍电影。而且,所有的台词都是英语。导演,工作人员,其他演员都是美国人。日本人只有我,化妆师和经纪人三个。我处于脱离一切多余身份的状态。要说忐忑也有一点。不过,要说有趣呢,也是非常有趣的。

如今的自己只有这个。只有自己的实力。至今为止在宝塚积累的经验在这里一文不值。明白到这一点,对不服输的我来说既是激励,也让我决心今后都要演自己喜欢的戏。

我从少女时代,便憧憬成为演员。尝试过表演后,觉得自己最喜欢表演了。我只想表演。希望今后能一直从事表演,因此退团后也选择当了女演员。

虽说是第一次在镜头前拍电影,但我有演过戏的自信。一边磨练演技,一边感叹真喜欢自己选择的工作。

如今我常常试想,要是当初没有去西雅图,直接在日本开始工作会怎样。大概不管做什么都引人注目,被人追捧,就算自觉不当,多少也会有些骄傲自满吧。

西雅图之行,是将天海祐希暂时重置回零点的操作。让处于炙热关注下的自己,和周围热切付出关注的人们都冷静下来,重回零点。

我到底是谁。就算在日本有名气,受欢迎,在另一片土地上都不值一提。

在西雅图的两个月不到的时间里,我一边磨练纯粹的演技,一边成熟起来。

•宝塚的遗产

自从离开宝塚,我一直从事着电影电视剧等等,影像类的工作。舞台的工作也收到许多邀请。不过,几乎都是【关于音乐剧】一类的。

我认为【如果退团后立刻就演音乐剧的话,还不如不退团呢】。舞台装置,服装,以及角色,要论音乐剧,我想还是宝塚提供的环境最为周到。

因此,我暗暗希望,如果要演舞台剧的话,就要选一部不是音乐剧的,而且从来没有人演过的,全新的作品。

接到《manuera》的邀请,刚好是退团后第三年。那是一部新作品。我也认为离开舞台三年了,时机正好。

在出演《manuera》的同一年夏天,我在浅田次郎桑原作的《pieta》中,扮演了母亲,女儿和女儿的未婚夫,以及其他,一共五个角色。那是我第一次演独角戏。接着,在同一年冬天,我出演了野田MAP的《潘多拉的钟》。

无论哪个舞台都给我留下了种种回忆,但对我来说最为震撼的,是与野田秀樹桑的结识。

在野田桑的舞台上,我觉得既开心又有趣,感叹【啊啊,原来舞台是这么自由】。那和宝塚的舞台截然不同。

当然,宝塚有宝塚的优点。比如光是读剧本排练就可以花上一整天,可以在排练上奢侈地花费充足的时间。诸如《凡尔赛玫瑰》等剧,上场的方向,走路的方向,甚至目光的角度都要决定,彻底地追求着形式美。这一点在宝塚,可以充分学习到。

要是将宝塚称作形式戏剧,那么野田桑的戏剧就是宝塚的对立面。

其实,决定参加野田桑的舞台时,我高兴的同时也感到一丝不安。不知道我身上有没有留着宝塚的习惯。不知道有没有留下必须改掉的宝塚的习惯。我为此深感不安。

在此之前,拍电视和电影时,倒是不曾被指出过还留有宝塚风格的习惯。不过,我想那是因为影像世界的表现方式与舞台不同,所以即使有问题也不会太明显。大概因此才没有人指出我的问题吧。

我在《潘多拉的钟》排练中途,试着向野田桑问道。

【我身上,宝塚的习惯明显到什么程度?】

野田桑回答说在我身上看不出宝塚的习惯,说完反问道。

【我能感觉到你演戏的时候非常认真。为什么,会没有沾上那些习惯呢?】

回首往事,我在宝塚时的目标,是成为自然的男役。传统的非常夸张的男役,我是敬而远之的。一直以来,拼命努力想要以普通的风格扮演男役。也许这种分界起到了积极的效果。

还有另一个原因。我在研一时受到提拔担任新人公演的主演,还没有掌握男役的精髓,就不得不上场了。被我当作模范的,是教会我要用心演戏的剣幸桑。或许并没有空闲去培养男役的习惯吧。我由衷地庆幸自己当时身处那样一个残酷的立场。

后来,野田桑对我如此说道。

yuri酱必须要感谢宝塚哦。你能正面说出台词。能正面演戏。能正面观众席,很了不起哦。像我们这些出身小剧场的人,无论如何只能侧面观众席】

野田桑告诉我,在两千五百名观众面前独自站在舞台中央表演的经验,是非常珍贵的。

在《潘多拉的钟》里,我扮演的公主有很多要正面观众席,双脚大开立于舞台的场景。在那样的场景中,我宝塚时代的经验得到了发挥。

宝塚是让我打下最为关键的基础的地方。

在我体内,留存着宝塚的遗产。

•努力的习惯

不用野田桑指出,我也明白自己从宝塚收获了很多,学会了很多。这些东西直到今日,都成为了我的财产,我想其中最重要的财产就是【不想后悔】和努力的习惯。

我是高中退学进入宝塚的。我认为要是在宝塚不能闯出名堂,那我的人生就完全半途而废了,因此一定要有所作为。

首先,要努力做好力所能及的事情。这种想法刚刚萌生,就拿到了新人公演的主演。

这是只演一次的新人公演。我看着大家为此拼命努力练习的样子想道,【也许这既是最初也是最后的机会了】。

如果这次舞台,这个角色,让人觉得我还不行的话,也许就再也拿不到角色了。现在不努力的话,以后绝对会后悔。为了不留下遗憾,加油吧。

每一次舞台,都会重复这种心路。

不知不觉,我在研七成为了top

再后来,是退团。

进入了新世界,开始从事影像工作时,我意识到一件理所当然的事,影像是会留下来的。

昨天拍摄的部分,今天再看,会后悔。要是再怎样一点就好了。拍摄那个场景时不在状态的自己,被清晰地留在胶片上。立刻想把那个镜头处理掉算了。

哪怕全力投球也会有值得反省的地方,要是球已出手再来反省,不是为时过晚了吗。我认为这种态度没有资格从事这份工作。

因此,我希望每个镜头都能在自己充分准备,充分酝酿后开始拍摄。不然,我一定会后悔。

我认为只有这样才能做好工作,不想自己劝自己放弃。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不愿辜负爱我的人

进入演艺界,我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努力是没有尽头的。

常常有后辈来问,【努力是什么?】。

前面也提到过,对我来说,努力就是让自己不会后悔的手段。

我从事的工作刚好是要受人观看的。因此,今天的努力在明天就能清楚地看到成果。不记住这个动作,明天就跳不出来。不记住这句台词,明天就无法站上舞台。哪怕只有一天,若是得过且过,立刻就会丢人现眼。

我无法厚着脸皮,在没有自信的状态下开始工作。没有勇气让别人看到满是缺陷的自己。仅此而已。

前几天,我请占星师鏡リュウジ桑帮我占卜。说我是美丽的星星,让我非常感谢,不过,那都是父母带给我的。

容貌环境和运气,都是父母的礼物。之后,如何成长,如何度过一生,就掌握在自己的手上。我希望不辜负孕育我的人,不辜负爱我的人,如此度过一生。说不定,我坚持【不愿后悔】,也是为了不辜负他人。

举个微不足道的例子,我不会把嚼过的口香糖扔到地上。也不会乱扔垃圾。因为扔了立刻会后悔。一想到我扔掉了东西就要有人来打扫,还会弄脏路面,我就做不出那种事了。

像这样对自己的日常行为一一做出评判的,正是我自己。做这件事能不能让父母和爱我的人感到骄傲。我边考虑这点,边做出行动。

•自己做决定,这就是信条

话说得虽然伟大,但我也犯过不少错,有过不少失败。不过,要清楚失败的原因。在不断的失败中找到原因和解决办法,是我的原则。

我常为自己这种不折不挠,不惧失败的性格感到庆幸。

多多努力,遍尝失败。这时我不会用放弃这个词。一旦使用放弃这个词,就会强烈地感到不知所措。

我会使用【放下】一词。努力,再努力,却不顺利。这时,就暂时【放下】。既然已经很努力尝试过了,意外地会很容易【放下】。

若是无论如何必须要做到的事,那么过几年后,一定会再次提到眼前。到时候,可以当作考验,再试一次。说不定,努力就会有成果。

不过,就算是这种情况,若是一开始就态度随便,那么考验也不会有成效。不管怎么尝试也不会成功。如果认为自己不擅长,一味地逃避,结果会更难处理。这一点我很清楚。

因此,我养成了在任何时候,都尽最大努力的习惯,一直坚持到现在。

不过,说到底,一切都取决于自己。无论是努力,是逃避,还是放下。一切都由自己负责决定,这一点很重要。

如果以【当时是你说那样办的】为借口,那么失败就只是失败了。

哪怕三百万人都说右边是对的,如果自己认为左边对,就一定要选左边。就算后来明白自己错了,【还是该选右边】,那也是自己的选择,自己有责任承担后果。

自己负责,也就是说,肯定了选择左边的自己,这样的人是勇往直前的。正因为当时选择了左边才有了现在的自己,能够接受这一点,修正自己的路线。以我尚不成熟的经验来看,自己做决定,可以将失败化为动力。

自己的情况只有自己最了解。能够给自己信心的,只有自己。能让自己丧失自信的,也是自己。开拓可能性,决定界限的,都是自己。

因此,一切都取决于自己。这个道理不知不觉间成了我的信条。

•三十四岁的平凡的日常

我二十八岁从宝塚退团,当了六年女演员,如今三十四岁了。

虽然我认为自己没什么变化,不过宝塚时代的我,自认是异端,明白自己处于众人注目之下,肩上倍感压力。六年来,让我感到委屈的压力,渐渐有所缓和。

如今,我确实是随心所欲惬意生活着。

作为三十四岁的女性,日常生活也非常平凡。虽然常常去父母家,但自己一个人住,当然,打扫洗衣服都是自己来做。工作不忙的时候,会自己做饭。准备纳豆啦,制做酱汁啦,准备些普通的小菜,一个人吃。

完全不会感到孤单。

父母也不再问【不结婚了吗?】。母亲她们,被人问到我结婚的事情时,便现学现卖地把从我这里听来的回答原封不动地丢给人家,【想结的时候自然就结了】。

或许,我本来就不懂得谈恋爱。我虽然会因为有恋人而努力工作,却不会因为有恋人就能减轻工作上的烦恼。烦恼或低落时向恋人寻求安慰,我似乎不是这种类型的人。

也就是说,并非没有别人的支持就振作不起来,就算没有恋人,也会努力。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充实,因此现在的状态一点都不坏。

私下里,我现在最关注的是新闻。说实话,宝塚时代,因为忙于舞台,并没有空闲过多地关注社会情势和世界动向。这一点一直让我觉得遗憾。

因此,最近我尽可能多地坐在电视机前看新闻。从傍晚六点到夜里十二点,一直抓着遥控器。

换着看各台的新闻节目,目不转睛地关注政治走向和社会情势。这比起学习不如说是一种乐趣,是为了拓宽自己视野所必需花费的时间。

就这样,我一点一点地,越来越接近【明天】。

•向着明天

工作上,我也按照自己的步调前进。

这个世界是建立在供给和需求的平衡上的,说不定什么时候,【不需要天海祐希】的时刻就会到来。

不过,现在,还有很多人需要我。有很多人认为我的个性和行事风格有趣。比如野田桑,在电影《连弹》中合作过的竹中直人桑。以及其他,各种各样的人,能和他们相遇,让我非常开心,非常幸福。

最近这段时间,我得到了想演的角色。刚从宝塚退团后不久,我就拜读过它的原作小说,让我产生【想演这个角色】的愿望。经过五年的等待,那个角色终于到我手里的时候,让我喜出望外。当我站在镜头前,演绎那个角色的时候,不禁感慨这也许就是女演员的福利啊。

我有一个无论如何都想实现的梦想,虽然目前还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机会实现。

那就是,将独角戏《pieta》带到偏僻的山间村庄等地,以及众多社会福利机构去,供人们观看。

我想让平时无缘观看戏剧的人也能看到我的表演。这个念头,从宝塚时代起就有了。然而,要将宝塚巨大而精致的舞台布置带到那种场所,是非常困难的。

不过,独角戏《pieta》或许能办到。

故事以母女间的纠葛为主题,不仅女性观众,就连男性观众也能看懂。剧目上演时,制作了非常精良的舞台布置,不过以这部作品而言,哪怕拿着剧本,朗读出来也必定能将主旨传达。

我希望让那些感叹自己曾经的幸福,心中充满迷茫的人们,观看我的表演。继而,将我【世上并非全是坏事哦】这份感受传达给大家。

如今的我,尚无力实现这样的心愿。不过,我绝不会放弃。渐渐地,一点点地,我一定会将《pieta》带到小小的舞台上去。

将这本书起名为《为了明天的风》,当然是有原因的。

我最终的目的地【明天】,抽象地说就是【充实的老年时光】。

我不想在回首往事时后悔。哪怕每天弄得遍体鳞伤,也要全力以赴。

这样才能迎来充实的老年时光。向着【明天】,我会一天天,一步步踏实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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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自2001年讲坛社文库版『明日吹く風のために~もっと遠く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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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 happy birthday to Amami Yuk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