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档 | 明日吹风 第三章
第三章 传来不和谐的声音
{微妙的情感正在萌生}
我小的时候,一直因为个子高而自卑。[p.97]
幼儿园的时候已经比同学高出一个头,有一段时间甚至比大我两岁的哥哥还要高。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把保护被男生欺负的可爱女生当成了自己的职责。
在我的认知里,自己同“可爱的女孩子”一点都不沾边。
到了中学的青春期,对仍然不断长高的个头更是越发厌恶。我也期望自己能成为普通的“可爱的女孩子”。
少女时代的我,从没被人称赞过美丽或者可爱。
【要不要当模特啊?】[p.98]
我之所以答应福家桑当模特的邀请,正是因为她的话具有消除我最大的自卑情绪的魔力。
因此,当我进入音乐学校,得知对于男役来说身高会加分、高个子受人羡慕的时候,夸张一点说,对我的价值观造成了冲击。
哎,个子高居然可以被人羡慕,为什么啊,为什么。
不仅期盼身高停在一米六五,更对自己超过一米七的身高悔恨不已,对于这样的我来说,高个子比较好的价值观一时难以接受。
我非常不习惯被别人羡慕。由于一直以来都是处于羡慕别人的立场,因而听到一起考音校的朋友的那句话,吓了我一跳。
【yuri酱很显眼啊】
她的这句话,使我的观念如同镜子的两面一般反转过来。
得到新人公演的主角的时候,身边的人使用了【提拔】这样的字眼。我真正了解到显眼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大概就是在这个时期。[p.99]
《Me and My Girl》之后,我也继续在新人公演中扮演剣桑的角色。
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受到如此“提拔”,不过,对于自己被动地变得显眼一事非常不自在。
显眼——对于一介下级生的我来说,无异于被置于需要处处小心的立场。
我还没有能够客观审视自己的能力,也没有成熟到可以冷静地分析自己所处的环境。更拿不出对自己所陷困境一笑了之的器量。
对我来说,受到“提拔”的自己并不具有向上级生传达自己心情的机会和权利。
在我面前,只有演好自己的角色这一个选项。
一想到会与周围的人划开界线,心里就一紧。
处于这个时期的我,每天的课题就是如何一点点消除这条看不见的界线。
我总觉得能够理解对立的人对我怀有怎样的看法。当时的我,对周围人的心情哪怕是很细微的地方都能察觉到。[p.100]
我就是变得对别人的反应如此敏感。
我也开始依赖以剣桑为首,高出我许多学年的上级生。她们都很照顾我。
然而,在参加新人公演的范围内的上级生之间,我还是感觉到其中产生了微妙的感情。
该怎么办呢。
根据这种情况考虑之后,我发现自己能做的并不多。
总之,只有努力了。不管我是因为什么原因拿到了角色,要是自己不努力,上级生们就更没有立场了。
要使让出角色的人信服,不能让她们觉得不甘心,这是我最先考虑的事。
然而,即便如此,我也料到,不管拿出怎样的态度,怎样去努力,自己也难免成为愤懑发泄的对象。[p.101]
我自然不希望遭到因为自己而受委屈的前辈们的否定。
或许有这种方法,假装没注意到对方的感受,就算注意到也不关心不接近。
但我无法接受这样的方法。
大家要一起上台演出,最好还是搞好关系。
相视而笑,敞开心扉,在舞台上化解一切嫌隙。
抱有如此想法的我,采用了非常简单的方法。
总归要讨厌我的话,不如完全了解我这个人之后再讨厌也不迟。请你亲眼看看我是怎样的人——我去求教自己不明白的事、去聊天、去邀请一起排练,这样积极地创造了交流的机会。
去搭话被拒绝的事情发生过好多次。
之后也考虑过要不要放弃去搭话的念头。[p.102]
但是,打退堂鼓的时候,我会告诉自己,【现在放弃的话,一辈子都不能好好相处了】
我明白,如果自己对别人抱有负面的态度,那么对方也会变得讨厌我。
不知何时起,我学会了带着滑稽演员的面具生活。
【真悠闲啊】
【是迟钝啦】
我听到别人这么说我。
或许把我当成厚颜无耻的人了。
但是,为了不主动筑起高墙,不主动与别人拉开界线,我决定这样继续下去。
当然,在上级生当中,也有许多比我更擅长巧妙处理人际关系的人。
比如邀请我一起吃饭、排练结束之后一起留下来练习、给我打电话等等。通过这些方式主动打破距离的人的出现,让我渐渐得到了解脱。[p.103]
其中就有久世星佳,她是给过我宝贵建议的人之一。久世桑在新人公演中,扮演比尔的叔父约翰。
【开始,我完全不知道天海祐希是谁呢。不过,一起站在排练室的时候,我觉得我就要演这个人的叔父。虽然你是我的下级生,不过多亏了yuri酱在,我也认识到了自己的不足之处】
终于,月组内的界线基本消除的时候,我去参加纽约公演了。那是研三时的事。
参加这个公演的成员是从各组中挑选出来的六十一人,其中我是学年最低的下级生。
然而,试穿服装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令人紧张的事情。
服装部的人给我的finale服装上,镶有亮片,居然还有羽毛。
宝塚的羽毛是star的象征,只有以top为首少数的几个人可以穿戴。[p.104]
【这个,弄错了吧】
【怎么会,这里写了天海啊,就是这件】
【不对,不对】
上级生一个接一个地进来了。
我拼命去找和同期们一样的白衣服,但怎么也找不到。
看到我慌张的样子,服装老师把我带到上级生看不见的地方。
【你在这里换吧】
于是我就在房间的角落里,以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试了服装。
这之后,当我听说自己在finale的顺序是倒数第七位的时候,又一次变得一脸苍白。
夹在完全摸不清脾气的上级生当中,我要怎么办才好。
我暗暗记恨把我安排在这么个位置上的演出家老师。[p.105]
到头来,我能做的,也只是把作为最下级生的“工作”圆满地完成而已。
纽约公演中,我一直在拼命。
在台上拼命,台下也拼命。从在上级生周围帮忙,到引导大家上汽车。或许没有做到十全十美,但也为了不出差错而四处奔走。
多亏如此,回国以后,当时成员中的上级生们对我都很好。
【你那时候很努力啊】
【你啊,总是跑个不停】
当时的我没空多想其他,如今却明白,自己是在逆境中得到了成长。
再就是,我时常回忆起当时那个,可怜地被安排到不习惯的位置而手足无措的小小的自己。
{任何地方都会有排斥现象}
【什么内容都可以,请你写一写现在最关注的事情】[p.106]
我受《歌剧》的编辑部之邀,要写篇短文。
《歌剧》是歌剧团面向剧迷们推出的月刊杂志。
当时我最关心的事情是,一九九四年十一月末发生的爱知县中学二年级学生大河内清辉同学等人受欺凌自杀事件,因此我这样写道:
最近,因为受欺凌之苦而自杀的事件很多,这让我感到痛心。
在那些痛苦的日子里,一定发生了许多令自己幼小的心灵难以承受的事情吧……
是不是因为过于重视“当下”,而无法放眼展望“将来”呢……[p.107]
明明面前有着充满无限可能性的将来……
不管多小的事情、在别人看来多么不在意的事情,在为之烦恼的当事人看来却是很大的问题吧……
哪怕只有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也好,哪怕只有一个可以互相鼓励、一起振作起来的同伴在就好了……此刻的我深感遗憾。
人多的地方,就会有差异,既会有强势的人也会有弱势的人。因此,如果有经验的人能够稍微帮助一下经验不足的人,世间都这样该多好。
我一个人的力量虽然薄弱,但是大家应当合力想办法促成。
至少我希望,月组能够继续保持这样一个大家互相帮助、互相鼓励的良好氛围……
大家是怎么想的呢。
(刊于《歌剧》一九九五年二月号)
翻看杂志的时候,发现只有我的文章写得像报纸的社会版一样,【啊!完蛋了】这时候就算难为情也晚了。[p.108]
不过,当时的我觉得一定要写出来。
为什么,清辉同学他们被逼到选择自杀的地步呢。
我很能理解他不想把自己所陷的处境告诉父母的心情。有温和的家人,能够在父母面前笑哈哈的孩子,我很能理解这些孩子的心情。这不是和别人随便聊聊就没事的。
我不禁觉得,对他们来说,如果除了学校之外,还有其他的环境就好了。
学校之外的范围,哪怕是补习所、童子军之类的也好。如果能有一个可以摆脱学校里的朋友圈关系的生活环境就好了。
我真想大声对那些受到欺凌的孩子们说,
【今天和明天不同。学校不是人生的全部】
拿自己的事情举例实在有些惭愧,不过我上小学的时候,也有过遭到朋友忽视的时候。
并不是出于什么特殊的理由。只是有个孩子突然和朋友说【不要和yuri酱说话】,大家就都开始排斥我。[p.109]
我因为不明不白受到冷遇,伤心了两三天,但是从第四天起,我决定不在意这件事,干脆就当它没发生过。结果对方先妥协了。
虽然不是什么重大的欺凌事件,但作为孩子来说那三天过得相当孤独。
进了宝塚以后,也发生了这样的事。我研一的时候,因为误会,成了某则流言的主人公。
那则流言散布一圈后传到了我耳里。
【这是从谁哪里听到的?】
上级生来问我的时候,我的沉默成为造成误会的契机。
我不想特意为了这件事告状诉苦,因此选择了沉默。但这也成为落人口实的把柄。那之后的一个礼拜,每天都很难熬。
其实应当把实情说出来,消除误会的。这样一来,大家就会理解了。没能做到这一点的我有错,应当对此负责。[p.110]
只是,当时的我还是最下级生,既不能好好把握状况,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
我又没做什么对不起别人的事,因此没必要对别人低声下气。
【您早】
【您辛苦了】
我像往常一样,拿出应有的态度打招呼。
只要好好地、坚定一点就好,我这么告诉自己,并且坚持下来。
当时的我,不停地对自己说,
【这并不是一切】
排练场不是一切。回到宿舍就能放松了。
只要拿起电话,就可以和朋友聊天。
只要去吃饭,就能忘记不快。
最重要的是,明天并不是今天的延长线。[p.111]
随时都可以退出。
我还有好多别的想做的事呢。
只要这样一想,心情就好多了。
而且,我也明白自己所遭受的处境,并非只有我一个人遇到过。
不论是谁,总会遇到一两次这种情况的。
觉得自己可怜,在那里自我怜悯这种事,在我的审美观里是不被允许的。
这样的我,被别人如此形容,
【yuri酱很强】
强?我不这么认为,不过独立心很旺盛这一点我承认。
我从小接受的教育是,不管出了什么事都要当成自己的责任。父母是双职工,几乎没有得到溺爱的我自然而然长成了这种性格。
多亏如此,就算突然被放到陌生的环境中,我也能很快适应。[p.112]
我小时候,曾经对忙于工作的妈妈说,
【我更想要那种能在家做三个小时点心的妈妈】
然而,如今我却对辛勤工作的妈妈和严格待人的爸爸心怀感激。
要说当时一点不辛苦,是不可能的。
但是,说实在的,用文字写起来很深刻的事情,在当时的我看来也不过是【哎呀哎呀变成这样了,完蛋了完蛋了】如此而已。
我是彻底的乐观主义者,快乐的事情能够记住,难过的辛苦的事情一转眼就忘掉了。哪怕是要饱尝九分辛苦才能收获一分快乐,那也是幸福的人。
而且,以那件事为契机,我结交了鷹悠貴这位朋友。
和yumi酱要好起来,是她从某处听说事件的真相之后,给我写信那时开始的。
【我什么都不知道,真对不起】
Yumi酱愿意理解一直保持沉默的我的心情。[p.113]
我们火速打成了一片。
要是没有发生那件事,我和yumi酱或许也不会变得这么要好。更有可能,我在当top之前就退出宝塚了也说不定。
这么一想,有过那段时期也不错,真是不可思议。
人只要换个角度看问题,就能让情况往好处发展。
不过,这样一来,我很担心会有人片面地认为【果然宝塚这个全女性的世界很阴暗啊】。
如今,常常有媒体的人这样问我,
【宝塚是女之园,一定很复杂吧?】
每当被这样问到的时候,我一定反问回去。
【您指的复杂是什么?】
【就是说,欺凌啦、嫉妒啦、互相拖后腿之类的事……】
【咦——有这种事?我没听说过。不好意思】
我会如此回答。[p.114]
仅凭片面的了解就否定全部、以一概全很不好。如同硬币有正反面一样,不同人眼中的世界是不一样的。
希望人们不要认为欺凌事件只存在于女性的世界。
其实,这种事情在哪里都会发生。
不论哪个世界,只要有竞争,就会有误解和嫉妒。我也听说过白领上班族的世界里人际关系很阴暗。
这是人多的地方就会出现的问题。
我的经历不过是人人都可能在社会中遇到的摩擦之一罢了。
{提问就是不放弃}
我有个毛病,遇到不懂的事情就镇定自如地去问别人。与其说是毛病,不如说我天生不是那种遇事都憋在心里的人,性格比较单纯。
入团第五年,我研五的时候,凉风真世就任月组top,我成了二番手。[p.115]
凉风的披露目公演是有宝塚的忠臣藏之称的名作《凡尔赛玫瑰》。我和作为特别出演的其他组的top们一起轮流扮演安德烈。
【为什么要我演?】
听说自己的角色后,我又陷入了震惊。
Top们和我之间,水平相差也太大了。对比太明显。不用说,相比之下我只有望尘莫及的份。
因此我提心吊胆地去问制作人,
【我是第一个演的吗】
【不,是第三个】
制作人轻描淡写地答道。
于是烦恼的日子开始了。
如果说初次担任新人公演主演时遇到的是最大的难关的话,那么这次的难关可以紧列其后。
不过,难关越大,收获也就越大。[p.116]
其他组的top演安德烈的时候,我得在同一场剧中扮演其他的角色。
我意识到没什么机会观摩别组top的演技,因此只要时间允许,就跑到top们身边去。
当时雪组的top karincyo(杜けあき)桑对我说,
【你很清楚我接下来要用什么呢。你会成为top star的】
这番话,是在我帮她快速换装时,她一边接过我递上的梳子、喷雾,一边说的。
【你已经相当有star的样子啦】
当时,周围的人都笑了,但karincyo桑说热心机灵是star的必要条件,对我很是赞赏。
其实我并不是去献殷勤的。
只是,只要呆在karincyo桑身边,从演技到化妆技巧,只要我问她就全都教给我,我从她那里学到了很多。在她身边呆久了,自然而然就会知道karincyo桑接下来要做什么。只是如此而已。
关于学习,按照宝塚的习惯,比起开口问,更倾向用眼睛看。[p.117]
然而,我是贯彻不懂就问主义的人。
在《Me and my girl》中扮演比尔的时候,我就毫不胆怯地向上级生请教了。
那时我和担任对手戏的壇ひとみ两个人在宿舍小小的房间里一边看录像一边练习跳舞。
有时候会遇到怎么都看不明白的动作。
【我们去问utako桑吧。她说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去问的】
听我这么说,dan(壇ひとみ)表示绝对不去。
在当时,大多数生徒认为,向前辈请教问题是不礼貌的。
但我到了第二天,在练习场一看到utako桑,就朝她跑过去。
【我看了录像,但是只有这个地方没拍到,请您教教我吧】
我请求道。
【好啊】[p.118]
utako桑马上把相手mimi(こだま愛)桑叫过来,现场跳给我看。
【yuri酱真可怕,什么都敢问】
事后dan一边说一边笑我,但正因为不懂才要问,当时的我只是单纯地这样认为。
确实边看边学是很重要的学习方法,也可以通过它学到很多东西。但有的东西,只有问了才能学到。
就连有宝塚的至宝之称的春日野八千代老师那里,我都去请教过。
我第一次得到春日野老师的教诲,是在研二的时候。
因为有一件无论如何都想请教一下的事,在老师教授剧团的台词课程时,我鼓起勇气问到,
【我这次要扮演《南的哀愁》中约翰的角色。老师您演《南的哀愁》的时候,有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地方吗?】
老师答道,[p.119]
【哦,《南的哀愁》啊,那是第一次使用了墨镜的剧。剧中摘掉墨镜的地方非常重要哦。因为约翰眼睛有问题啊,所以很爱护眼睛。摘下墨镜的瞬间,眼睛会看不清东西不是吗。那时候,我从饭那里听说,用蓝色的眼影非常好】
等等,老师教会了很多。
【一定要演出俊美的感觉才可以。再有不懂的欢迎来问我】
老师温和地说道。
摘墨镜的场景被我演的别提有多细致了。
在《源氏物语》的新人公演中扮演光源氏的时候,我也跑去找春日野老师。
我问到化妆的技巧,老师就给我洗了好几张她自己扮演光源氏的照片,
【你照着这个试试看】
我特别开心,对比着照片,练化妆练了好多次。
老师夸奖我,说我在《川雾之桥》中的和服造型好看时,别提我有多高兴了。[p.120]
【和服的穿法非常漂亮。你的手很长。江户一带,露出手腕的穿法才叫俊俏呢。你啊,真是运气好,有一双长手臂。虽然服装不是量身定做的,但是手腕刚好露出来。这才是俊俏的穿法】
春日野老师还指导了我在top披露目公演《花扇抄》中的化妆。
在《爱尔兰残照》中扮演夏姆洛克伯爵的时候,我向老师汇报说,
【老师,我这回要戴头巾了】
老师就给我介绍头巾的戴法,
【头巾后面垂下的部分越长表示地位越高,伯爵要比国王短才行】
老师如此说道。
我赶紧把这件事报告给这部戏的演出家谷正純老师。
【因为我不懂啊】
我这种不管对谁都敢请教的乐天性格,直到此时才让我觉得庆幸。[p.121]
春日野老师、utako桑、kaname桑教给我的东西,实实在在地成为我的养分,孕育出天海祐希这个人。
不管我怎么哭喊、发脾气或是不讲话,父母都不会理我。因此,只有自己敞开心扉开口说话,才能和父母交流,才能表达我自己的想法。
在各种困境中,我都不会选择沉默、不会封闭心灵,这一定是我成长的环境决定的。
成为三番手、二番手的时候,我建议下级生们,多去和上级生交流。
【不论多小的事情,只要有不懂的就去问。上级生也许不方便主动来指导,不过下级生去问的话,她们一定会高兴地教给你们的。问问题并不是可耻的事情。可以从上级生那里学到很多好东西呢】
对有的人来说,提问也许是件特别费神的事。也许闭口不提,就那样混过去比较轻松。[p.122]
不过,不问就代表放弃。
一旦放弃,自己的世界就被自己缩得更小。
提问,就是不放弃。正因为如此坚信,我才会乐呵呵地毫不见外地去和别人接触。
众多的前辈创造了宝塚的历史。继承前辈们创造的优良传统,并将它与当今的时代融合,然后传递给下一个世代。
我衷心希望,自己也能成为这个过程中的一份子。
{谣言中的恶意也能伤人}
无论在哪一行,都会有谣言四散而起,我们宝塚也不例外。
关于我的荒唐谣言无数次传到我耳中,都快听出茧子来了。因此也体会到“无风不起浪”这句谚语并不准确。
就算没有风,波纹也会荡开。不仅如此,还有可能掀起大浪。[p.123]
最早令我震惊的是,从某人那里听到这样的话。
【到底花了多少钱?就为了拿到《Me and My Girl》新人公演的主演】
我惊讶于这个人过于理所当然的口气,对于用金钱购买角色的想法更是气绝。
【听说被星探选去宝塚的?】
也有人这样问我。
这一类的说法传出了各种版本,因此很可疑。
有的说,我和宝塚有着五年内当上top的秘密约定,因此才入学的。
有的说,我当上某大牌化妆品公司的代言人,拿到了大笔的酬劳,才进入宝塚的。
有的说,我已经和演艺公司签约,由他们出面和宝塚达成了协议。
等等,等等。
在我去参加宝塚的考试之前,和歌剧团完全没有接触。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再说了,宝塚也并非人才不足到需要派星探的地步。[p.124]
宝塚绝不是只要有钱就无所不能的天真的世界。
我不愿宝塚被人误解或轻视,并对此感到愤怒。
可是,愿意相信这种不切实际的谣言的人还不少,真是可笑。
那是我研三时候的事。
某个上级生对我说,
【听说yuri酱住在超级豪华的高级公寓?】
她跑来问我。
【啊?谁?我吗?】
【嗯,yuri酱,我听饭说的】
确实,研二结束的时候我从宿舍搬出来,租房子住。不过,那是租金三万五千日元的两层文化住宅。
宿舍生活并非不好,同宿舍的同级生也都是很好的人,不过我很需要独处的时间。晚上,想背剧本的时候,身边有别人就会分心。再说我也想听听音乐,写写东西。[p.125]
因此,我和妈妈商量,能不能搬出宿舍,妈妈说,
【你去商量看用工资够不够付,自己能付得起就可以】
不怎么花钱的我,多少有一些储蓄。我在房介所找到了这样的房子,我自己付完定金和保证金,还可以付得起租金。
之后的两年,我就住在那个小小的房间里。
邻居们很亲切,隔壁住着服装部的人,会帮我缝衬衣、请我吃咖喱饭,生活得很开心。
就是在那时,传出我住在高级公寓的谣言,因此我着实吓了一跳。
【三万五千日元的文化住宅,怎么就变成高级公寓了?】
和到家里来玩的同期们以此打趣的我,对于这种夸张的添油加醋方式,比起生气,更多的是无语。
最近还传出了我曾在研一的时候,半夜把粉丝俱乐部的干部叫来洗衣服的谣言。[p.126]
这种谣言只要稍微想一想就能识破。首先,我在研一的时候还没有粉丝俱乐部。其次,研一的我还住在宿舍,半夜把粉丝叫来做事从空间上看也是不可能的。
最初,每当听到这种讨厌的谣言,我都会很受伤。【真是太过分了】【为什么非得说这样的话呢】
【正因为待在这种地方才会被人这么说的】
我也想过要退出宝塚。
感受到谣言中暗藏的他人的恶意,必然会变得沮丧。
但是,渐渐地,我开始觉得那些事情都不重要了。
我自觉,拥有即使身处谣言,也不会心虚的自信。
假设哪怕有一点点被说中,恐怕也会因为担心被识破而紧张不已吧。然而,我从来没有过一丝内疚不安。
并非只有我一人被谣言所困扰,这也是我不往心里去的理由之一。
不过,偶尔也会有因为无根无据的谣言,人际关系遭到破坏的时候。对我来说,那才是最寂寞、最悲伤的事。[p.127]
粉丝们在听说与我有关的负面谣言时,也会对我产生不信任,甚至动摇吧。
刚当上top的时候,有女性周刊杂志接连刊登出我与男性有恋爱关系的文章。甚至第一次有娱乐节目来跟踪报道。不论哪一种,何止令我意外、简直是荒唐透顶。
因此,听说这些事情的时候,虽然很不愉快,我还是和父母、同期们一笑带过。
【怎么都传成这样了啊?】
然而,明明应该知道此事荒唐的人却说出了下面这番话,让我非常失望。
【说不定就是宝塚方面造的谣。他们是想借你的名义炒作啊】
我明白和此人的交情算是走到头了,于是反驳道,
【根本没有炒作的必要】
我的事暂且不提,侮辱宝塚的言论我是一概不能容忍的。[p.128]
这件事让我很受伤。而且,部分粉丝的反应让伤口更加疼痛。
【从来没有哪个top star会挑起这么大的事。请你知耻吧】
【居然背叛我们,真让人震惊】
到底是什么事让人震惊,说实话我一点也不明白。
明明都不是真的……。
我明明没做错什么……。
再说了,就算我谈恋爱了,又凭什么非得说成【背叛】呢。在我成为天海祐希之前,不也是一名女性吗。
真是遗憾。
谣言是成为star的必要条件之一,也有这样的说法。
这样想来确实能感到些许安慰。
【这就是有名税,看开点吧。这就是你引人注目的证明啊】
不过,我不愿意付这种【有名税】。也不想以这种方式引人注目。[p.129]
想要粉丝们接受真实的我,这样的想法是否有些傲慢呢。
比起谣言,希望大家能够相信亲眼看到的我,这样的愿望是否有些狂妄呢。
{握手中满溢的感谢之情}
和其他star相比,我和我的粉丝之间是有距离的。
有时候,也会觉得人家好不容易成为了自己的粉丝,对她们有些愧疚。不过,我认为那种距离不论对我还是各位粉丝而言,反而都是适宜的距离。
第一次收到粉丝来信,是预科的时候。
【我支持你】
信上写着大概这样的内容。虽然不知道这些人从哪里知道我的,感觉很不可思议,但还是高兴地好好写了回信。[p.130]
那之后,收到的信渐渐多了起来。我努力抽出时间集中写回信。
但是,有时会注意到,自己是出于必须写回信的义务感在做这件事。
就考虑不能再写了。
在这种心情下写回信对粉丝来说很不尊重,这是理由之一。照这样下去只给来信的人回应,是很不公平的,这是理由之二。
停止回信后,一时间有人说我冷酷无情,这也是情有可原的事。
从我初舞台时起,有粉丝每天为我做盒饭,将装着饮料的水壶送到乐屋来。
【请别这样】
拒绝了好几次还是送来,让我很是为难。[p.131]
刚刚研一的我,非常明白自己并非值得粉丝如此费心的大人物。也很担心在身边的人眼中,被看作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这时的我,在公演期间,向剧团附近的咖啡店预存了现金,拜托店里每天送不同的食物过来。
对于每天送盒饭来的粉丝来说,感情一定很受伤。或许会认为我是个傲慢的人吧。
研二的时候,我拜托某位人士担任粉丝里的负责人。支持我的人越来越多,靠自己处理不过来了,前辈就向我建议。
【不如拜托某个人来管理?】
我的粉丝俱乐部就是在这时候成立的。
话虽如此,天海祐希的粉丝俱乐部成员,确实也够可怜的。
要说原因嘛,我提出了各种各样的要求,这也不许做,那也不许做。[p.132]
当上top时,我要求她们,不要只在我出场的时候盲目地鼓掌。如果是自然地鼓掌那当然高兴。但只因为我出场了就“热烈鼓掌”的话,有时会盖住乐曲的声音,有时会盖住念台词的声音。
刚开始,有人反对,也有许多粉丝说【试试看吧】,现在月组是不再有“热烈鼓掌”了。
【月组的舞台很容易入戏。烦人的“热烈鼓掌”取消了以后更能集中精力看戏了】
专科的上级生们这样说的时候,我可高兴了。
我还要求粉丝,晚上十点以后就不要等排练结束了。
并非不理解大家专程来见我一面的心情,只是一想到大家还在等着,就不由自主地在意回家的时间。有时想在排练后和同伴们讨论一会儿,也会因此中断讨论。这些让我很是为难。[p.133]
让大家看到我排练之后疲惫不堪的样子,我可高兴不起来。
对于我这个舞台人来说,献上最佳状态的表演才是对粉丝最好的服务,不希望本末倒置的事情发生。
粉丝好心好意支持的心情将反而转为失望。
为了不让这种情况发生,我明知会招致不满,还是作出了【一到十点就解散】的规定。
不过,为免误解在此声明,我绝不认为自己的做法是绝对正确的。人有各种各样的价值观,也有各自觉得满意的处理方式。我向粉丝提出的,只不过是与我相关的规定。
老实说,从等待演员上下班的粉丝面前走过,对我来说是十分不舒服的恶劣行为。
要是有另一个自己的话,或许会给被粉丝以【今天辛苦啦】相送的我一记爆栗吧。[p.134]
我很清楚自己还不成气候,总是觉得自己【算几根葱】
因此,连若无其事地从粉丝面前走过也觉得不好意思,总是一副嫌弃的表情。
电视上播放过宝塚学员进入后台时的场面。偶然收看了节目的父母看到我用帽子遮住眼睛,贴着墙缝飞快地消失在门口,他们大笑不止。
【那是怎么回事。不是yuri嘛】
父亲他们有时会说,
【不能再亲切一点吗。对粉丝太失礼啦】
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教训我,这种时候我总是回答同样的话。
【但是我害羞啊】
别看我这样,粉丝的来信,我可是一封不漏地看完了。[p.135]
只是,寄到我家或父母家的信,我不拆开,会原封不动地退回去。
研七的时候家里进过小偷。虽说没有多大损失,住址却被登在报纸上,之后信件就杀到家了。其中还有人特意登门来访。东京的父母家,也常有粉丝上门。
我自认为是自我意识很强的人。
哪怕是我的父母或亲友,无视我的心情强行找上门来也会让我头疼。一个人独处的私人时间和空间,是我生活的必要条件。
无论如何,我也无法将自己家和父母家向粉丝开放。
昂贵的礼物也使我为难。之前地震的时候,有人将慰问金寄到东京来,让我父母都很惊讶。
过分的礼物甚至现金是无论如何不能接受的。对我的支持就是非常好的馈赠了,这些礼物我都小心地退回去。[p.136]
寄到剧团的信,只要是上班的日子我每天都会看。当天的信尽量当天看完。
信件的内容各式各样,但一想到人家特意花时间为我缀写文字,便是怎样也不能粗略对待了。
其中也有必须写回信才好的内容。
有生病住院的人写道,
【期待着能去看你的戏,正在与病魔作斗争】
读了信上的文字,有时也会稍稍担心,自己能不能帮上忙呢。
【父亲去世后一直很伤心,看到像你这样振奋地努力着的人,自己也受到了激励,要加油了】
看了这样的内容,真的很开心。
年幼的女孩子写道,
【我将来想当天海祐希】[p.137]
【我要成为天海桑的相手,请等着我】
读了这些可爱的文字,自己小小地得意了一下。
还不至于说出赋予别人梦想这样狂妄的话来。
不过,我的存在能给别人带来哪怕一点点精神,一点点希望,一点点勇气,那就再好不过了。
我的表演如果能给人【真有趣】【幸亏来看了】之类的抚慰,那么踏上舞台的喜悦也会倍增。
我在粉丝们的鼓励下,立于舞台。
但是既顽固又冷漠的我,不知如何才能将自己的心意传递给每一位粉丝。
只有在茶会上和粉丝们相聚,与大家握手,这是不善言辞的我给大家的心意。
想要将手中的温暖传递给你。
时间不长。不过是一瞬间的接触。[p.138]
但是,我在那一瞬的接触中,注入了全心全意的感谢之情。
【谢谢】
踏上舞台时,我将打开能量之阀,将最好的表现献给粉丝们。
{要做原本的自己}
宝塚的异类——这是我给天海祐希加上的广告词。
我从进入音乐学校时起多少就明白,包括言行在内,自己在宝塚这个世界里是一个异类。
人们对宝塚的学员或star抱有的印象与我怎么也不能重合到一起。
拿时尚观念来说,我的服装从一开始就和别人不同。
下级生的时候,穿着运动服加短裤这种粗犷服装的我总是被《歌剧》《宝塚graph》的编辑提醒。[p.139]
【化个妆再来比较好】
【穿件正式点的西装啊】
不过,不管怎么说我都无动于衷。并不是在叛逆。只是无法做出改变。
【因为我没有那种东西啊】
场面陷入僵持,终于,
【你啊,这样挺好的不用换了】
编辑这样说道。
谁都能做到的事情我就做不到。谁都能遵守的事情我就遵守不了。
进了宝塚之后多少能打扮得时髦点,这看起来很容易。好好地化个妆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但我就是做不到。
我坚持着自己的喜好。不想穿不合适的衣服。对强加于自己的要求有着强烈的反感。[p.140]
最重要的,大概是讨厌受到拘束。被定型,被扣上某种形象的话,就会像窒息一样难受。
比如说,进了宝塚目标必然是当上top star,或许大部分人都是这么想的。
但并不是每一名宝塚学员都是为了当上top才进入宝塚的。有的人喜欢宝塚的舞台,有的人想要实现唱歌跳舞的梦想,为此而挑战重重难关的绝对不在少数。事实上我就是这样。
我是从孩提时代起向往的能演戏的众多场所中选择了宝塚。
初舞台的时候,我和四五名同期一起接受了新闻采访。
第一次面对媒体采访,我们都同样紧张。
【各位,进了宝塚果然是想要当top star的吧?】
被男记者提问的时候,大家都扭扭捏捏的,没能好好回答他。
如今当然可以勉强地回答【是】或【不是】,但那时的我们还不懂人情世故为何物。[p.141]
面对有【当然是想当top star的吧】这样微妙含义的提问,不知道怎样回答才能将自己的心情正确地表达出来。
我思索后开口道,
【并不执着于当不当top star这件事。想要做到自己满意的程度为止,应该是以这样的想法进入宝塚的吧】
大家也对我的回答点头同意。
然而,这次采访变成报道登上报纸的时候,我的发言变成了完全不一样的言论。
【“我想要成为top star”天海祐希说道】
在那之前,我一直坚信报纸和杂志是不会说谎的,为此受了相当大的打击。
大人真是不可信。
懊悔之余,我决定再也不在这种人面前说话,自那以后一段时期内对媒体很排斥。[p.142]
当然并非总是遇到这样的情况,但是记者提出的问题中,很多都是惯例性的。提出惯例性的问题,也希望得到惯例性的回答。
当上top时也是一样。
【当上top了,怎么样啊?】
【什么怎么样?】
【有改变吧?】
【立场虽然变了,我自身可没变哦】
【但是,意识什么的改变了吧】
【这个嘛,每天都会变啊】
对于这种【请说成当了top以后会加油的】一样的诱导提问,或是top当然应该如此回答的思维定势,我就想反过来思考有没有别的选项。
在我看来,【当了top star以后会努力】这种回答,否定了一直以来自己付出过的努力。[p.143]
我一直一直都在努力,也想认真地评价过去的自己。
对于希望得到指定答案的期待,我就想反驳说我们又不是机器人。
我很清楚自己这样的态度不会给对方留下好印象。也明白这样对自己没什么好处。
但我不是能欺骗自己,迎合媒体的那种性格。
常常想要大喊,别再把我塞到铸具里啦。
我一直想要坚持原本的自己。
针对这样的我,某位男记者曾对我说过这么一番话。
【刚开始觉得这女人怎么这么嚣张,最近终于明白了。哦哦,原来是个正直的人】
初次见面之后过了四年,终于能完全理解我了,听了他的话,我很开心。[p.144]
但是,我的这种性格,在周围人看来,似乎果然还是很嚣张的。
我头一次被当面指责【你太嚣张了】,是在高二的时候。
我在高中时代,常常向老师埋怨。去教员室谈判也不是一次两次。因为我们学生被严格的校规约束着,不少当老师的却散漫得可以。
叛逆又不听话的我在老师看来大概很是棘手吧,不过多亏了我班级第一,年级前五名的成绩,没挨过骂。
不过,高二的班主任常常气不打一处来,
【你这家伙,老是说些让人上火的话】
这样说道。
但这位老师却为参加宝塚选拔的我担心,向校长争取让我万一落选了也能回到学校,是一位很亲切的老师。
进了宝塚以后,在研二的时候,制作人也说我。
【你说话别这么直啊,真不饶人】[p.145]
我认为,这当中有语言的问题。成长在东京的我说话清楚明白,和婉转温和的关西腔不同,别人听着大概总像是在吵架。
当然了,这也证明了我从那时起,认为奇怪的事,认为有误的事,不论对谁都坚持己见。
至今都是如此,而且从那时起我就会拒绝自己不认可的工作。
【我不喜欢这个工作】
【希望可以休息】
虽然有人会觉得这样很任性,但我不认为对任何工作都来者不拒是诚实的态度。
身体不舒服时为了保证舞台效果应当优先调整好自己的状态,而且没必要过度表现自己。
给自己吸收养分的自由时间,也就是看看剧,听听音乐,读读书的时间,也是不可或缺的。
虽然也因此被人责备过【明明是个下级生】,但等到学年高一点大概就不会被说了,我的性格够厉害的吧。[p.146]
如今的我,不再像以前那样拼命逃脱强加于自己的形象了。也不再对思维定势般的言论翻白眼了。为了免受伤害而对周围的声音充耳不闻,这样的事再也不做了。
我就是我。
要相信变强的自己。
{私下总是很普通}
现在,我在宝塚租了一栋房子住。这是从熟人那里以远低于市价的租金租下的,让我轻松了不少。
当然了,每个月的房租是我自己付的。
理所应当地,我打从有收入开始,也就是自进入歌剧团以来,就再也没从家里拿过钱。[p.147]
从孩提时代起,父母就不许我铺张浪费。就是去百货商场,想让父母给我买玩具的时候,
【想要的话,自己存钱买】
要是哭着哀求的话,
【觉得哭就能给你买了吗?不行哦】
怎么说也不行,不知不觉间就不想要了。
也可能是因为耳濡目染了母亲朴素的作风。
一起去购物,看到母亲中意的衣服时,我们小孩子想看妈妈穿上新衣服,欢腾地劝她。
【买吧,买吧】
但是,母亲总是坚决地边走出试衣间边说。
【还是不买了】
高中时周围的女生都开始热衷于打扮,我却忙于上培训班,既没有钱也没有兴趣琢磨那些。[p.148]
【小小的窗口随时都能扩大,但是已经扩大的窗口就变不回去了哦】
父母的这番话,不知不觉间成为我的价值观,我认为走上社会之后,自己的生活就要由自己来负责了。
给《花椿》当模特的时候,作为酬劳得到了十万日元。得知金额的父母十分惊讶,同时也很愤怒。
【竟然给高中生十万日元……】
踏实地生活着的父母,大概是认为娱乐圈是虚浮的行业,对此抱有过度的戒备。
上音乐学校的时候,我拜托父母。
【不好意思,到我拿薪水为止,这两年请赞助我一下】
我记得父母每个月给我的生活费,好像是五万日元。
绝不是什么巨款,但用来付住宿费,买些日常用品是足够了,每课时五千日元的个人培训课程也总还负担得起。
虽然周围的同期只要说声钱不够用了,家里就会打钱过来,但我从来没有羡慕过她们。[p.149]
我家的情况摆在那里,对生活费的金额也没什么不满足的。别人是别人,我是我,不一样的。
几乎没什么物欲的我,唯一一次奢侈了一把,那是上预科的时候。
休息天外出的时候,发现了一件很棒的毛衣。是一件灰底白点,前面开襟的毛衣,标价四千五百日元。
我在毛衣面前站了可能有三十分钟。
好想要,好贵啊。但是想要得不得了……。纠结了半天咬咬牙买下了,买完立刻涌起花了四千五百日元买东西的罪恶感,于是给母亲写了忏悔信。
【今天买了件四千五百日元的毛衣】
母亲读了信,马上打来电话。
【才四千五百日元的毛衣,心疼个什么劲。你爸爸都怪我了,说“有没有给yuri生活费啊”。你想要买就是了】[p.150]
那件珍贵的灰白色毛衣,我直到现在也当成宝贝收着。
或许,我是个相当追求自立的人吧。
从音乐学校毕业的时候,我向父母宣布。
【这段时间承蒙关照了。我开始挣钱了,今后不需要经济赞助了】
我至今都对消费这件事怀有罪恶感,与自身不相衬的高价服装一概不买。
需要盛装打扮的特殊情况例外,平时穿的都是打折买的牛仔裤和T恤。冬天就是毛衣。或许会被当成小气鬼吧,因为就连一万日元的东西我都会犹豫。
在排练《Grand Hotel》期间,涼風桑打量着我的鞋子,说道。
【yuri酱的鞋子真不错】
那双鞋是我研一的时候买的,穿起来舒服极了,所以穿得破破烂烂的也舍不得扔。[p.151]
【为啥?为啥?这么破的鞋子哪里好了?】
我觉得不可思议,追问道。
【奥托可以穿……】
涼風桑扮演的,平庸的中年经理穿起来十分合适的鞋子,原来正被我当作宝贝一样穿在脚上。
因此,常常听到粉丝说,
【请打扮得更像个star的样子吧】
听到这类话,真让我头疼。
我所认为的star,是不论穿着怎样的服装都能散发光芒的人。排成一列跳line dance都能引人注目,这样的人才是star。平时再不起眼也没事。在舞台上,背着以假乱真的羽毛,散发出不输给聚光灯的光芒,这样的人才是star。
什么叫像star一样的打扮?[p.152]
我只想穿自己喜欢的衣服,我喜欢的是穿起来舒服自然的衣服,但绝对不会为了追求舒适而购买十五万一件的西装。
在舞台上尽可能地像star那样打扮了,平时就让我按自己的风格打扮吧。
对粉丝们,我只想这样回答。
我只坐新干线的普通车厢,只乘坐飞机的经济舱,制作人有时会说我。但是,我既健康又还年轻,经济舱足够了。不是吗?
我这么踏实的金钱观,也许出自家庭传统吧,连小我七岁的弟弟也继承了去,真是神奇。
某一年弟弟过生日的时候,我准备掏钱给他买个礼物。
【想要个啥?】
这么问他,
【没啥想要的】[p.153]
【听说你要买录像机?那我出一半钱好了】
【不要,我为了买录像机在打工了,不要你出钱】
结果就这样收场。
我给弟弟买过一次西装。父母为了庆祝结婚三十周年,招待我们这些子女去餐厅里庆祝。
刚刚上大学的弟弟没有出席这种场合穿的衣服,我这个做姐姐的就自告奋勇地负责了。
人靠衣装。日夜通过杂志电影研究“男性”的我,为了亲爱的幺弟奋发斗志,精挑细选起来,忽然旁边有人拉我。原来是老弟。
他为了不让店员听见,小声地一个劲阻止我。
【姐,不要买那么贵的名牌啦。这件就行了】
真是个清心寡欲的家伙。像我像我。我暗暗笑道。
弟弟穿上我买的西装,帅气得很。[p.154]
如今也是,我的零用钱总是花在CD啦书啦杂志上,再就是用来k歌,在外面吃饭,和一般的白领没什么两样吧。有的介绍上说我喜欢做菜,这点不对。简单的菜我能做,但排练后拖着疲惫的身体做菜实在没心情,常常上外面吃。
不过,虽说在外面吃,去的并不是饭店,而是家庭餐馆。
有一次,我和shime(紫苑ゆう)桑,yan(安寿ミラ)桑,一路(真輝)桑,当时的top四个人一起去某个家庭餐馆吃饭。
那家店是逆濑川附近一家面包店老板经营的家庭餐馆,口味不错,特色是面包可以免费吃到饱,我很喜欢。
【哇,面包不限量啊。这下让我们知道了个好地方啊】
没怎么去过家庭餐馆的shime桑她们为此十分激动。
对于我这个家庭餐馆专家来说,不兼具美味,放心,服务周到这三点,绝对算不上合格。[p.155]
有人说过真正的自立是从经济自立开始的。我对这个观点完全赞同。不过,前提是人要健康才行。
【是个普通人啊】
和我初次见面的人,总是会惊讶地说。 我希望永远永远,做个私下里普普通通的人。